丁天仁望著師叔問道:「師叔,這塊玉珮是不是很重要?」
「這個……師叔也不知道……」無能大師道:「但人家好意送給你,自然要好好珍惜它了。」
丁天仁看得出來,師叔好像沒有說出來,但師叔好像知道這方玉珮很重要的原因,他不肯說,自己也就不好多問。
無能大師忽然輕輕歎一聲道:「你要下山,就早些下去了,以後……師叔是指行走江湖,要處處留心,不可輕信人言,交友更宜謹慎,坑你的人,往往就是你的朋友……」
他回過身去,取出一本薄薄的手抄本,遞了過來,說道:「你上山六年,已經練過掌劍,內功已有幾分火候,還沒有練過點穴功。這本點穴法,不是本派武學,但手法之奇,勝過本派甚多,下山之後,不妨多加練習,這上面已經解說得很清楚,可以無師自通的,你拿去吧。」
丁天仁感激得幾乎又要流下淚米,急忙從手接過道:「多謝師叔成全,弟子感激不盡。」
無能大師道:「你該走了,記住,封山期間,千萬不可到寺裡來。」
丁天仁合十躬身道:「弟子記下了,師叔保重,弟子走了。」
他退出精舍,走到前進,穿過大天井,就看到小師兄明遠站在大門口。他看到自己,老遠就奔了過來,一把緊抓自己臂膀,道:「師弟,我到處找不到你,還以為你已下山去了。後來聽守山門的師兄說,你還沒出來,所以守在這裡。」
丁天仁感激的道:「謝謝你,小弟剛去看了八長老才出來。」
明遠依然抓著他臂膀,邊走邊道:「真弄不懂我們為什麼要封山?封山,為什麼一定要你下山呢?」
丁天仁道:「師傅發現本派「心燈禪功」不足以抗拒雪山派的「寒極神功」,才決定封山的。」
明遠激動的道:「那為什麼一定要你下山呢?」
丁天仁道:「因為小弟不是出家人,不能留在寺裡……」
明遠道:「大家都在說,昨晚隗通天的突然離去,可能是看到你那塊玉珮的緣故,因為當時他口中曾驚呼出「辟邪玉符」……」
丁大仁突然想到無能大師問自己玉珮的時候,神情有些異樣,但又不肯說出來,不覺腳下一停,急急問道:「小師兄,他們還說些什麼?」明遠雙手一攤,道:「沒有了,但大家有一種感覺,隗通天看到你掉出來的那塊玉珮,臉有驚悸之色,所以猜測他的退走,可能和你的玉珮有關。」
兩人又開始並肩走著,跨出大門。明遠偏頭問道:「小師弟,你那玉珮那裡來的?」
丁天仁道:「是我大哥送的。」
明遠奇道:「你不是沒有兄弟姐妹的嗎?怎麼鑽出一個大哥來了?」
丁天仁道:「他也姓丁,小弟的義兄,哦,小師兄,你該停步了,不用再送了。」
「你只管走。」明遠又拉著他手臂,說道:「我要送你下山,這一別要十年後才能見面。」他這麼說了,丁天仁只好由他送了。明遠一直送到山腳,才互道珍重而別。
峨嵋派伏虎寺封山了,丁天仁下山,就不能攜帶鐫有「峨嵋派」字樣的長劍下山。他下山時把長劍留在禪房床鋪上,不帶隨身兵器走在路上,只是一個普通行人而已,就不會引人注目。這對丁天仁來說,未始不是一件好事,因為從下山開始,人家不注意他,就是他注意人家的時候了。
這裡還是屬於峨嵋山區,路邊正好有一家松棚搭蓋的酒店,棚下放了三四張板桌,供山區行旅歇腳之用。時光漸漸接近午牌,松棚下兩張板桌上已經有人坐著,丁天仁走入棚下,在一張空桌上放下包裹,拉開板凳坐下。
左首靠裡首一桌,是一個貨郎,桌邊還放著貨郎擔,外首一張桌上,坐著三個人,卻十分搶眼。因為這三人一式藍布勁裝,肩頭背著厚背鋼刀,刀柄掛著雪一般的白綢,這一身裝束,正是雪山派的人。
丁天仁不覺心中一動,暗道:這裡還是峨嵋派的地方,雪山派的人在這裡打尖,想做什麼?
這時店家送來茶水,間道:「客官要些什麼?」
丁天仁道:「你給我來一碗麵,再切些滷味就好。」
店家答應一聲,退了下去。丁天仁拿起茶盅,輕輕喝了一口,一邊凝神想聽聽左首三人說些什麼?那知雪山派這三個人各自低頭吃麵,誰也沒有作聲。丁天仁聽了一會,聽不到他們說話,心中更是起疑,暗道:他們分明怕洩漏口風,才不說話的,看來他們一定有什麼行動了,這事不給自己遇上,倒也罷了,既然給自己遇上,就得要弄個明白才是。不久,店家送來一碗湯麵,一盤滷味,丁天仁也就自顧自的吃了起來。左首三個漢子,先前對丁天仁在右首桌上坐下之際,也曾經回頭打量,但因丁天仁只是一個大孩子,身邊除了一個花布包裹,並無隨身兵刃,也就不再注意,但他們依然沒有開口說話,吃畢酒菜,就起身付賬,走出松棚。 [!--empirenews.page--]
丁天仁四顧一眼,然後遠遠的跟了下去。前面三人走了半里光景,忽然捨了大路(其實只是較寬的山徑),朝右首一片長滿了松林的山坡小徑行去。丁天仁看他們行徑,越發料到這三人必有事故,掩近松林,就一下閃入林中,以松樹作掩護,悄悄尾隨著三人下去。山綠溪轉,松林依然十分濃密,是以丁天仁雖然一路跟蹤隨著三人,但三人卻一無所覺。現在山徑已經似有若無,群山綿綿,山勢漸見荒涼,前面三人依然一路疾行,似乎還未到地頭。
丁天仁在峨嵋伏虎寺住了六年,但一直待在寺裡,難得出山門一步,是以對峨嵋山並不熟悉,但他知道峨嵋山周圍千里,自己跟他們只走了一個多時辰,最多也不過走了三五十里,自然還在峨嵋山範圍之內了。「他們究竟要去那裡?」
丁天仁心中雖然這樣想著,但自己已經跟了這許多路,終不能半途而廢,就這樣,還是繼續跟了下去。
山勢越來越陡,古木陰森,到了這裡,連似有似無的山徑都沒有了,一條乾涸已久的山溪,全是纍纍山石,高低不平,這是若干年前隨著大水滾下來的,雖然寸草不生,但岩石上依稀可以看到,經常經人踐踏而成的痕跡,這就是所謂人跡了!前面三人相互看了一眼,似有得意之色。
丁天仁心中暗想:這裡已是峨嵋後山,一向人跡罕至,雪山派的人怎麼會找到這裡來呢?他們究竟有什麼陰謀?
這時前面三人已經加快腳步,一路縱掠而上。丁天仁不時藉著大石隱蔽身形,走得較慢,抬頭之際,突然失去三人蹤影,一時不敢大意,耳目並用,輕蹬巧縱,等他登上一處山拗,舉目四顧,才發現前面三人正朝右首山腰間的崖石上行去。崖石間不是正有一條經人踐踏的痕跡?這種痕跡,你只要站在遠處,就可以清晰的看到。
這條痕跡,是橫貫山腰,繞向另一個山拗去的。三人已經去遠,丁天仁急忙跟了過去,繞過山腰,老遠已可看到一片參天松林前,有一個小小的山坡,一幢木屋,圍以竹籬。深山之間,居然還有人家。
雪山派的人,莫非就是找這個人來的?
丁天仁迅快的閃入林中,再緩緩的朝山坡木屋掩了過去。
雪山派三人作品字形緩步逼近竹籬,就停了下來,迅快從肩頭取下鋼刀,緊靠左臂,然後由走在前面的一個提高聲音叫道:「屋裡有人嗎?」
木屋中忽然響起一個嬌脆的女子聲音,問道:「是誰呢?」
隨著聲音,木門呀然開啟,走出一個身穿紫花布衣褲的少女來。
這少女約莫十六八歲,一張瓜子臉,配著彎彎的眉毛,大大的眼睛,額前覆著一排劉海,兩條烏黑的髮辮,分掛在前胸,一副美人胚子。只是皮膚稍稍黑了一些,那是住在山上,經常曬到陽光的關係。為首漢子看到出來的竟會是個小姐,不覺眼睛一亮,直勾勾看著人家姑娘家,口中嘿然道:「咱們山中走迷了路,想跟姑娘討口茶水的。」
布衣少女看他一雙眼睛只是盯著自己,臉上也似笑非笑,好像不懷好意,心頭不禁有些慌張,說道:「我們家裡沒有燒茶,你們要喝水,右邊山谷裡多的是水。」
為首漢子道:「姑娘沒聽我說在下三人是迷了路嗎?」
布衣少女道:「你們從那一條路來的,就從那一條路回去好了。」
「姑娘怎麼一點同情心也沒有?」
為首漢子嘿然道:「難道咱們還會騙你不成?」
布衣少女道:「我們一直住在山裡,從沒出去過,怎麼知道走法?你們快些走吧。」
為首漢子口中發出咯咯怪笑,道:「小姑娘,你也不看看天色,這時候快傍晚了,轉眼即將天黑,你要咱們在荒山野嶺去過夜,這裡既有現成房屋,總該讓咱們休息一晚再走。」口中說著,伸手拔拴著的竹籬笆門。
布衣少女道:「你們怎麼可以自己進來?」
為首漢子推開竹籬笆門,舉步跨入,一面笑道:「小姑娘不用怕,咱們只要在你家堂屋裡歇一宵就好。」
「誰怕你們了?」
布衣少女攔在木屋階前,冷然道:「你們……」
話未出口,為首漢子已經走到她面前不過數尺距離,一臉邪笑,道:「你家裡還有什麼人?」
布衣少女一手叉腰,冷然道:「你管我家裡有什麼人?我乾爹馬上就會回來了。」
為首漢子輕笑道:「你乾爹馬上回來,那是不在家裡了。」 [!--empirenews.page--]
他身後一人道:「小姑娘你乾爹不在家,咱們到裡面坐下來等總可以吧?」
布衣少女道:「你們要等,到竹籬笆外面去等。」
為首漢子陰笑道:「等人自然要在屋裡等才對。」
隨著話聲,又待跨上前去。他和布衣少女已經不過數尺距離,再跨上去,就會面對面了。
「站住。」布衣少女喝道:「你再過來,我就不客氣了。」
為首漢子冷笑一聲道:「小姑娘要如何不客氣呢?」
他果然又跨上了一步。這下離布衣少女已經不到一尺,布衣少女迅快後退了半步,叉腰右手倏地朝前推出。她推出的一支纖纖素手,明明是一記掌法,但手掌一轉之間,五根玉指忽然漾起一排指影,錯落飄忽,令人看不清她落指之處。
為首漢子一時之間幾乎無法化解,被逼得後退一步,忽然怪笑一聲道:「小丫頭,果然是峨嵋派門下。」
丁天仁眼看三個雪山派門下欺侮人家一個小姑娘,自己該不該出手?就在他這一遲疑之際,布衣少女已經出手了。她出手的這一掌,丁天仁也看不清楚,但聽為首漢子喝出「果然是峨嵋門下」這幾個字,丁天仁就有了決定,這小姑娘既是峨嵋門下,那就是白衣庵淨緣師叔門下,自己更不能袖手了。